哈佛选择了蒋雨融，实际上是明确地选择全球化

（本文作者连清川，资深媒体人）

5月29日，来自青岛的25岁女生蒋雨融作为研究生代表，在哈佛大学毕业典礼上做了名为《我们的人性》的演讲。现场欢声雷动，鼓掌不止。

她的演讲，深切地回应了哈佛大学校长艾伦·加伯的致辞：

2025届的毕业生来自千家万户，来自全国各地，来自世界各地。世界各地，本该如此。

加伯的话，被普遍认为是对特朗普与哈佛之间“对抗”的回应：在如此紧张的时刻中，哈佛坚定地依然选择了全球化。

然而，出乎意料的是：蒋雨融的演讲却在中国国内遭遇了群嘲和质疑，似乎连哈佛也不那么香了。

一个来自中国的女生代表一届硕士毕业生在哈佛演讲，如果这发生在10年前，甚或只是5年前，一定会被解读为国家的骄傲、社会的模范。短短数年之间，是什么发生了变化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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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极短的时间里，蒋雨融的背景就已经被“扒”了出来，她的父亲有一定社会地位，她也曾得到父亲所在单位的领导给哈佛的推荐信。

6月3日，蒋雨融通过个人社交媒体账号，澄清自己未曾依赖父亲的关系而入学哈佛，详细说明母亲与父亲早年离异，自己是在艰难与贫困之中获得了在哈佛的一切成就，而推荐信并没有在她的入学中起到什么有效的作用。

我无法认同公众对于蒋雨融个人隐私如此肆无忌惮地“侵犯”，她甚至还算不上公众人物。然而，这也正说明了精英与公众之间的对峙已经很明显。人肉者几乎本能地相信，这些高调的精英背后，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暗箱操作。

但是，既然蒋雨融选择了公开回应，并且承认了自己父亲的背景，我们便可以根据这样公开的信息，来厘清双方对抗的本来面目。

有人质疑蒋雨融的英文流利程度、分享的内容、着装风格；同样，也有众多人为她辩护。

蒋雨融的长文在竭力说明，自己未曾仰仗父亲的地位、金钱或者特权来获得哈佛的成就，一切都是在母亲的含辛茹苦与自我的努力中获得。但是她却无法说明，或者故意忽略在绿发会中所获得的便利。

公众反而更加坚信，她的成功恰恰是因为起点的不同：从青岛出发，历经了英国与美国数个顶尖的中学与大学，一路如此畅顺，的确难以让人相信，她的一切与家庭背景无关。

相较于结果的不公，公众更在意的是这种不公是否源于或隐含着起始阶段的失衡。因为从逻辑本质来看，起始端的公平缺位，往往注定了结果层面的偏颇难以避免。

这些年来，究竟是什么在悄然改变？过去我们一度相信，即便结果未必公允，至少起点是公平的；而如今人们更倾向于认为，恰恰是起点的不公，才是导致结果失衡的根源所在。

蒋雨融想要证明，她的一切全都来自于自我的努力。但作为公共事务管理硕士的她，竟然看不见公共事务中最基本的原理：公众对于公平的期待，才是一切人性基本的起点。

她在回应中援引了孟子 “虽千万人吾往矣” 的名句。此句原意本是指在坚守真理的道路上，不畏惧万千阻碍的勇毅心境。只是不知她日后是否会意识到，这句颇具抗争意味的名言在此处或有误用之嫌。那些质疑她的人，并非在挑战她所信奉的道理，而是认为自身在她的成功叙事中感受到了冒犯与伤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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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认真地研读了蒋雨融的演讲：表演痕迹很重，每个动作经过精心设计；内容并不走心，而是刻意引发现场效应；主旨老生常谈，毫无任何创新与创意，只不过在重复老套的全球主义话题。

哈佛选择了蒋雨融，实际上是明确地选择全球化。

按照哈佛毕业典礼的流程与时间表来看，临时选择蒋雨融的可能性并不大，这基本可以排除校方刻意通过此举对抗特朗普政策的动机。

但这恰恰是哈佛一以贯之的精神底色。无论外部环境如何变迁，始终坚守全球化办学理念的磐石之志从未动摇。校长加伯明确地针对了特朗普的政策。

对于许多美国民众而言，他们要美国优先，要入学平权，要保障犹太学生的安全与权益。

蒋雨融的演讲内容，或者哈佛的原则坚持，都没有错。但哈佛所看不到的是：人们实际上并不是在反对全球化，而是反对全球化的结果。在近半个世纪的全球化中，精英们收割了全球化的所有果实与荣誉。

蒋雨融代表的并不仅仅是她自己而已，而是哈佛的精英机构意识形态。当她和哈佛还在侈谈全球中的众生平等、动植物权益和绿色进步的时候，普通的公众却始终焦虑于通货膨胀、工作机会和日常安全。

在这场针对蒋雨融和哈佛的争议中，中国与美国的公众突然有了共鸣。

哈佛对全球化中利益受损者的困境漠不关心，仿佛觉得这些都是“人间小事”而不值一顾。这种态度暴露出精英机构的傲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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蒋雨融的演讲内容显得陈旧平庸，而哈佛的选择则透着固守精英范式的陈旧感。

蒋雨融和哈佛都没有错，却同时又错得离谱。

他们并不理解，也不想理解普通公众的现实痛楚与困惑，不想向他们解释这一切不公平发生的缘由，也并不想开放自己的系统，让每个人都能够尽可能重新获得公平的机会。

他们依然沉醉在全球化所塑造的虚假的天下太平的幻梦之中。

几乎同一时间，哥伦比亚大学也选择了一位名叫安德鲁·杨（Andrew Yang）的华裔学生作为优秀毕业生进行演讲。小杨也热爱自己的学校。然而他未曾刻意提及自己的来处，而是将全部叙事重心倾注于校园里的砥砺时光、友谊的弥足珍贵，以及未来征程的冒险精神。

他就是一个真实的人，是每个人都可以找到自己镜像的真实的个体。你不需要关心他的肤色、国别和意识形态，你愿意和他同呼吸，共命运。

这是安德鲁·杨与蒋雨融的不同：甘苦与共，与制造幻觉。

蒋雨融与哈佛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，因为他们始终仍然在坚持精英的傲慢与冷漠。如果这一代的精英和精英机构，依然无法理解民众的困顿，与世界的改变，那么，公众的反叛，将会再次制造洪水滔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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